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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缺憾18（第1页）

元宵节过后，新的学期又开始了。

在学校里，曹飞扬又见到了那个经常给她写情书的让人讨厌的吴源，以及那个在班上总是绯闻不断的才华横溢的李强。

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曹飞扬对李强的看法。

那一天，曹飞扬随父亲到集市上修表。

当时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一块写着“修表”两个大字的摊位显得异常冷清。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生意，摊主竟还在他类似学校课桌的摊位上低头看起了书。

“这摊主和别的摊位的老板可真不一样，不仅没有吆喝，还戴着眼镜看书，仿佛周围的世界都和他无关。”曹飞扬心里想。

“哟，老表，最近生意可好？”父亲对着摊主说。

摊主抬头一看，然后熟练地收起了手上的书籍，同时想要站起来和父亲握手，说：“哎呀，最近生意都不怎么好，勉强混口饭吃！”

“老表，不用这么客气，你坐着就好，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手表的。这手表不管怎么调，总是走得慢一些，你看下能不能帮我搞好。”父亲说着，用手摁下即将起身的修表师傅的肩膀。

之后，父亲脱下了他手腕上的手臂，交给了修表师傅。

在师傅认真检查手表的时候，曹飞扬撇了一眼刚才修表师傅在看的此时被放到一旁的书，只见书的封面上面赫然写着“三国演义”这几个字。

把目光从书本上收回之后，曹飞扬又认真打量起眼前正在认真修表的师傅。只见他的眼睛是细长的，虽然戴着眼睛，但看上去十分有神，他的鼻子很高也很尖，这样的鼻子在农村很少见，他的眉毛很浓，脸型偏长，有些瘦，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很威严。

在村子里，人人都说曹飞扬的父亲长得很帅，可是当曹飞扬的父亲和修表师傅凑到一起时，曹飞扬却猛然觉得父亲在他面前竟丝毫没有占上风。

正在曹飞扬感到震惊的时候，修表师傅把表合上递给了父亲，说：“表修好了，以后不会慢了。”

之后，修表师傅看了曹飞扬一眼，说：“这是你小女儿，叫曹飞扬吧？”

眼见曹飞扬的父亲点了点头，修表师傅继续说：“你女儿长得真秀气，而且看上去好文静，难怪在学校年年考第一，不像我儿子李强，贪玩，淘气，三天两头被老师家访说他和女同学走得太近，影响不好。”

“我儿子李强？”曹飞扬在听到“李强”两个字的时候眼前一亮，在心里嘀咕道，“难道他是李强的爸爸？”

“这也怪不了李强，谁叫你们家的基因这么好，他长得一表人才，不讨女生喜欢才怪呢！”父亲笑着说。

父亲的话从侧面证实了曹飞扬的猜想——修表师傅就是“校草”李强的父亲！

和修表师傅道别后，父亲在回家的路上对曹飞扬说：“这个修表的师傅就是当年和我一样考上县城高中的另外一个人，只不过后来他去读了高中，而我没有。高中毕业后，他没有考上大学，留在县城做起了生意。做生意赚到钱后，他娶了你妈妈那个村的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当时和你妈妈被认为是全村最漂亮的人。不同的是那个女孩子初中毕业，你妈妈小学没毕业。本来他们一家过得很好，只是后来可惜了！”

父亲的话勾起了曹飞扬的好奇心。

“既然他高中毕业，做生意又赚了很多钱，那为什么现在他要在集市上修表，守着这个冷冷清清的摊位呢？”曹飞扬心里想。

看到女儿投来的疑惑的眼光，父亲缓缓地说起了修表师傅一家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场大火把他们一家害惨了！”父亲说，“他们家有了钱以后在集市最好的地段买了地皮，修建起了楼房。你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一起玩捉迷藏的那处废墟，以前就是他们一家修建的新房子。当时集市还没有搬迁到这里，而是设在我们村子里，我们村当时是整个乡镇最繁华的地方。”

“火把房子烧没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啊，只要人没事就好！”曹飞扬说。

“那场大火何止是把房子烧没了，他老婆和他小儿子也被烧死了！”父亲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李强其实还有个弟弟叫李明，李明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小时候的李明长得比他哥哥李强还要帅！”

想到修表师傅的老婆和小儿子，也就是李强的母亲和弟弟曾经在大火中丧生，曹飞扬的心一紧，不禁想：“如果这样的遭遇发生在我们身上，如果妈妈和姐姐弟弟被大火烧死，那么父亲和我现在该怎么生活？”

单是这样想，曹飞扬已经感觉到内心十分难受。

“为什么发生大火的时候不去救他们，是发现太晚，来不及救吗？”强忍着心痛，曹飞扬问父亲。

“其实也不算晚。第一个发现他家着火的人是肖龙，当时肖龙猛拍他们家的门，后来把门都踹开了，可是屋里看不到人，房间里也没有。当时他以为他们家里没人，于是挨家挨户通知大家救火。可是等火扑灭了，大家看到了他和李强，没有看到他老婆和他的小儿子才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起火，救火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出现！最后，大家在他们家二楼的隔层的窗户旁边找到了他老婆和他小儿子！”父亲说。

曹飞扬的心里顿时堵得慌，这是多么严重的失误，两条人命就这样没有，如果第一个发现着火的人在踹开他家房门后能够走到隔层看一看，或许他们母子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是……

“这次火灾过后，他经常喝酒，把当时只有四岁多的李强一个人丢在了李强的外婆家。他说，如果当时不是李强吵着闹着要去外婆家找外公外婆，那么他和李强就不会离开家，那么火灾或许就不会发生，即使发生，他老婆和小儿子也不一定因为被困在里面没被发现而丧命。可是这种事怎么能怪在一个小孩子头上呢！有时他喝醉的时候，也会发酒疯，而只要他发起酒疯就会跑去找肖龙，质问他为什么当时不跑到隔层看看上面有没有人，跑去隔层能浪费他几秒，如果他当时去看了，他的老婆和小儿子也许不会死，是肖龙害死了他的老婆和儿子！可是这事能怪肖龙吗？如果肖龙不想救人会把他家们踹破吗？刚开始，肖龙看在他死了老婆，孩子的份上向他赔礼道歉，可是后来这样的次数多了，肖龙就恼了，路上远远看见他就绕道走，知道他又喝酒了就跑回去把自家房门锁好。大家看到肖龙这样，也替肖龙感到不值，仿佛肖龙叫大家去他们家救火反而错了！这样久了，大家都离他远远的了。后来，有一次他一个人喝多了摔倒在路上，幸亏发现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不过腿就瘸了。后来把他背到医院，也就是村公所的人见他醒来就问他，如果他当时酒精中毒直接死在了大马路上，他的儿子李强怎么办，李强刚没了妈妈和弟弟，如果连爸爸也没了，是不是干脆他直接死了得了，免得留在世上拖累他那一把年纪刚死了女儿的外公和外婆。那人的话点醒了他。出院后，他很少喝酒。靠着做散工讨生活，攒到一些钱后，他就去学习修表。之后，他就在集市上支起了这个摊位。这样也好，因为腿瘸，他根本干不了重活，做生意他没有本钱，也没有了以前的斗志，修表让他和李强生活有个保障也挺好！很多事既然已经发生，想开了就好！”说到最后，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父亲的这声叹气也如同一把锤子一样重重地砸在了曹飞扬的心上。

“人生如梦，世事无常。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悲剧，但是既然已经发生，再内疚，再自责，我们总要继续生活！这就是人生！”回家的路上，曹飞扬由衷地感叹道。

对于李强一家的遭遇，曹飞扬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是唏嘘不已。她从未想过，原来表面嘻嘻哈哈，笑起来阳光灿烂的李强竟有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父亲一样，曹飞扬也在心底开始同情起李强一家人来。

之后，当曹飞扬看到李强在课堂上和别的女生交头接耳被老师点名时，她没有再看向他，她的心里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因为眼前这个看上去阳光帅气，又极具才华的男生，她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一生——小学时和女同学嘻嘻哈哈，交头接耳不爱学习，勉强考上初中后在校园里和不同类型的女生堂而皇之地谈起了恋爱，女生之间可能会因为争夺他而大打出手，就像现在小学时身边的女生已经因为他和谁说的话多一些而争风吃醋一样。之后，他一定会遇到一个厉害的女同学，他甩不掉，之后他们同居，堕胎或者订婚，然后在乡村务农或是带着妻子外出打工，潦草的过他的一生。可是他本不该过这样的一生，因为他的字写得这么好，他的文笔那么出众，他明明可以更优秀，只要他肯把心收回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数学上，而学习数学，常考年级第一名的自己是可以帮助他的，所以他为什么要那么潦草地过那样的一生呢?

然而，正如这种情况是复杂的一样，在曹飞扬想要实施的时候她感觉到实际情况更为复杂。因为每当曹飞扬想要劝说李强甚至是想要帮助李强补习数学时，她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跑出来说：“不能帮助他，因为一旦帮助他，你就会惹祸上身——不仅会成为大家的谈资，还会被他们误解，老师和父母可能会对你失望，可能会对尼考入县城读书有影响……”

因此，直到最后，曹飞扬也没有迈出帮助李强的那一步。

曹飞扬当然不会知道，在可以帮助别人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这会成为今后她人生当中的一种缺憾，而正因为这种缺憾，让她在今后的人生中帮助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该有交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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