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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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富贵归乡1（第1页）

嘉靖三十七年春，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境内，龙虎山中。

一群猕猴正在岸边戏水，有把水泼来泼去的，有在河里冲凉的，还有一只小猴试探着伸手到水里，一触即回又反复为之，乐此不疲。

突然，一只树上的猕猴长叫一声，岸边玩耍的猴子纷纷爬到临近的树上，母猴子还不忘抱着不能快跑的小猴，待到稍安定下来，纷纷望向河流的一个方向。

只见一条丈余长的小船率先从泸溪的上游驶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座八丈长、三丈宽的大楼船，楼船后又顺次跟有五艘船，楼船上树有三面大旗，左面写着“奉旨祈天”，右面写着“御封侯爵”，中间书有“神霄紫府阐范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大真人”字样，皆是大红底色、金丝绘字。

那大船甲板之上，正立有两人，前面那位身着蟒服玉带，身高八尺，长髯须，方正脸，威风凛凛，不似道士，倒像英宗朝那位护国保运的于少保。

稍后站着那人，身着大红官服，上绣有两爪飞鱼图，赫然是一位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

锦衣卫在官场民间可谓声名狼藉、恶名远扬，可那指挥佥事却一脸谄媚之色，不见一丝凶恶之气，微弓着身，顶着缠棕帽的头讨好般地一点一点，连带着帽子也一晃一晃，不时随声附和。

“想当初，贫道在这修道的时候，猴子就是满山地跑，不想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世事如烟变换，这儿的风景还是如故。”杨道陵感慨道。

“您道法弘深，庇佑着这山中生灵，自是百年也不易。”李冰显然没有同样的慨叹与情绪，但马上就是一手马屁拍了上去。

杨道陵淡然一笑，说道：“这里是正一祖庭，自有气运相护，加有嗣教真人坐镇。贫道一则道法微薄，二则远在京师，岂能护持？”

“您道法精妙，可是深得圣上信重，说句不敬的话，依卑职来看，可比那位小不点的劳什子嗣教真人强多了。”李冰没放弃，调转枪头又拍了一记马屁。

杨道陵并未露出喜色，反而摇摇头，一抬手，止住了李冰的吹捧。

他自然知道为何堂堂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要这般讨好谄媚，李冰这个佥事只是虚衔，没有真正兼有职司，这就代表没有半点权力。

这次皇上命锦衣卫指挥使派出佥事一位随员三十来护送自己，李冰抢到这个临时差事，回去晋升或落实职务已经成了一半，而不说皇上的信重，只说自己跟指挥使陆炳的交情，若李冰能得到自己的一句赞扬，职务就更加板上钉钉了。

不过他不喜欢这样的吹捧，伴君这么多年也早就养成了谨慎的习性，前内阁首揆夏言，一人一下万万人之上，因骄纵的性格被非议曰“不见夏言，不知相尊”，引来圣上猜忌，不久被杀，也是殷鉴在前。这身蟒服，若不是临行前圣上相赠，他也不会穿上。

“李指挥，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杨道陵虽然没接受马屁，却也暗抬了他一下，“李指挥”，照理，他这个连正经职事都没有的小小四品官，叫一声“李佥事”都算高抬了。

李冰听了话，一面有些悻悻然——拍马屁一着急拍到了马腿上，一面又喜津津，好像杨大真人已经许给了他什么。

杨道陵见他这样，又暗自笑笑，跟京城里那些高官显贵、宰辅阁臣、太监权宦勾心斗角那么久，难得见到这种纯粹的赳赳武夫。

两人正各自想着，突然前面那条前导小船上的人挥了挥旗子，随后一旁的侍卫来到两人身旁奏道：“杨大人、李大人，船顷刻靠岸，前面已经有人在迎候了。”

杨道陵一回神，凝眸望向岸上，正一嗣教守玄养素遵范崇道大真人、道教正一派第四十九代天师张永绪，已然在那里恭候多时。

“恭迎钦差神霄紫府阐范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大真人回山！”岸边数百正一弟子，随同张天师一齐躬身，高声相迎。

杨道陵踏上岸，看着熟悉的山间溪流云雾，那是自己当初日日颂道经练拳脚的地方，又看着面生的后辈子弟，不论高矮胖瘦，均是一身道袍、恭谨低头，一时又恍惚了。

三十四年前，他还只是一介道童，在龙虎山上无人知晓，怀揣着野心抱负随师父入京。

三十四年后，他已经是恭诚侯、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少傅、少保、道教神霄紫府阐范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大真人，总领天下道教事，名震天下无人不知。

一踏步就千古业，再回首成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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