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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绝望的丝线缠绕全身33（第1页）

死蠡的左手背上发出红光，鲜红色溶解在海水里，沾满四周的墙壁，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又一次从脑干一直涌上她的头顶。即使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依然感觉难受至极。

裁决仪式的副作用会导致完全不知由来的幻觉和生理不适，在死蠡看来就像是某种有预谋的惩罚，令裁决者为傲慢地夺去他人生命付出代价，将那些只存在于精神世界的罪恶与残忍具象化。

死蠡扶着墙，用所剩无几的体力，与她被不断消磨的意志力搅拌后，当作难以下咽的行军军粮支撑她的身躯移动。如果她不做这一次裁决的话，兴许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疲劳到连跑动都做不到，但是，如果不做这一次裁决的话，就彻底没有在这一轮生还的可能了。

虽然很像是无谓挣扎，但总比不做任何抵抗好一些。死蠡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在手上写下了阿拉伯数字5。

她能选择的目标无非就两个，癫狂者A和僵尸，因为这两个对象分别是盗墓人和乔颖有可能会选择的对象，如果盗墓人和乔颖都把票投给了死蠡，死蠡就必定会被裁决，但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没有这么做，那死蠡只要和那个人的投票一致，就可以躲过一劫，相对的，如果死蠡选择的目标和那个人不一致，她就不得不面对未知的结果，目前为止，平票的结果仍旧是个谜团，但是死蠡知道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毫无代价的。在最后，死蠡还是选择相信了一把乔颖，把票投给了僵尸。

一方面，研究员的话确实令她很在意，癫狂者A身上很有可能还有许多未被发掘的信息，他如果被裁决，这些信息也会随他的死一同被淹没在这里，无从觅迹。

另一方面，研究员至少还在那里。

与其说是相信乔颖，倒不如说，死蠡选择了相信研究员，研究员知道她的苦衷，有可能会劝说乔颖先饶她一命。

凭借着微弱的光芒在漆黑的道路中行走，因为体力见底，死蠡反而得到了许久未能有的一个平静下来的机会，她渐渐发现，她在刚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在这一轮时，因为被一时的绝望冲昏头脑，判断其实有些过于悲观了，其实，在研究员的帮助下，她应该是有很大的机会在这一轮存活下来的。

前提是，研究员愿意帮助她，在与研究员共事的这短暂的一个多小时里，自己的表现让研究员觉得她是有救一命的价值的。

不管了，是死是活，已经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了。

狭长的走廊，寂静的四周，死蠡不由得瞎想了许多其他的事情。

没想到，在这种被强迫着自相残杀的人间地狱，他人非但不是最大的威胁，还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真正的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一步步推进的绝望，内心那个扭曲的、渺小的、骇人的、遮天蔽日的自己才是难以战胜的。一时的绝望可以让人判断失误，情绪崩溃，丧失理智，这一次死蠡缓过来了，但是之后呢？

提前木偶和布袋戏，两种虽然本质都是由演员操控的傀儡，但是布袋戏的手偶只是个躯壳，演员扒空了手偶的内脏，用自己的手撑起手偶的躯干，以压倒性的力量支配傀儡；而提线木偶，它的身体是完好的、充盈的，但是演员仅仅凭借几根丝线，甚至都不需要直接用双手触碰木偶的躯体，就可以轻易地摆布木偶。

这些木偶就是她们，她们是被绝望缠身的提线木偶，手腕上，膝盖上，脖颈上，一根根渐渐绑上的束缚，正是绝望。

被绝望击垮的人，就会成为任凭支配的傀儡，成为幕后黑手导演的这幕惨剧的演员。幕后黑手不想要别的，他只要这场游戏正常地进行下去，而深陷绝望的人也不想要别的，他们只幻想能成为这场游戏的赢家并活下去，他们恰恰是幕后黑手最完美的试镜对象，命运的丝线被绝望污染，而他们毫无自觉地被命运的丝线驱使着前进。

死蠡觉得脑子越来越胀，每一次心跳输血都伴随着阵阵剧痛，头痛得快要炸开来，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暗中诅咒了那个丧尽天良的幕后黑手无数次。到后来，已经开始头昏眼花，她感觉视野变暗了，就像是处于缺氧环境下一样，脑袋晕晕的，像是未能清醒过来的宿醉，一不小心就会跌个跟头。

死蠡咬紧牙关，坚持着向前，那扇尽头处的铁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脚下岩石的触感好像变轻变弱了，周身的浮力好似又增大了些，视线还在慢慢变暗，但是头痛的感觉好像没有那么剧烈了，一点点地缓解……一点点地……

猛然间，死蠡瞪大了眼睛，从朦胧中醒悟过来。

“又来了，是那种困意！这轮要结束了！”

死蠡立刻在电击手表上按了几下，手表放出电流，她的右手手腕上立刻传来一阵伴随着麻痹感的剧烈疼痛，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但是那原本被困意麻痹了的头痛也跟着一起恢复了。

在被这种困意袭击的时候，恐怕是很难仅凭自己察觉到的，神经一寸寸被麻痹，所有的肌肉都慢慢松弛下来，痛觉被暂时掩盖住，不知不觉间就顺从舒适的懒洋洋的本能闭上了双眼，宛如被执行一场安乐死，合眼，忘却，了无牵挂。死蠡就像是在奈何桥上，舌尖已经碰到孟婆的汤时，突然间又因某种强烈的未竟之愿起了挂念，揪住可怜老婆子的领子挟持她带自己还阳半刻，于是便遭了报应，尸身里头被强行混进鬼魂，她现在头痛欲裂，整只右手被电得颤抖不已，指望不上这只右手能做什么动作了。

但是，在电击手表的帮助下，死蠡多少是坚持着走到了门口。

把门，打开，把手表，交给乐香盈，再。

至少，还没有，再一次那种感觉。

用力，用力。

拉，拉，拉。

“大小姐？是……是你？”

往前走，走，往前，走。

“等……等一下，我！……那个……”

把手表，拿，拆，解下来。

“嗯，你说吧！我准备好了！……你怎么了？”

下来，下来，下……

死蠡昏倒在地上，左手还握着右手腕上手表的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