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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皇帝的圣旨（第1页）

帝国2024年（古制计时法），陈秋驾驶着行星车，行驶在这沙漠般的行星表面。他向上一看，贴在墙壁上的光膜，感受到了视线的召唤，便发射电磁波将墙壁隐形，从而使得陈秋的面前出现了一块显眼的正方形窗口。他能清晰的看见那白到发黄的天空，宛若被脚底的沙漠所感染；还有那颗距离脚底行星一亿九千万公里远的恒星，利用刺眼的强光将自己包裹，让人想起亚原子核聚变或者是正反物质湮灭所催生的火箭。

他所驾驶的行星车纵观全帝国，也是最廉价的一辆。它的外观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翅膀般的机翼确实比整个机体还要大，在地面上留下来的影子可以遮住整架星球车。它的尾部有一个圆锥状的金属体，在光芒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不知为何，这总是让别人想起来天空中那些朦胧的星星，似乎躲在了幕布之后。那其实是一家高功率鼓风机，在最高功率运行，可以产生每小时行动200千米远的巨型沙尘暴。鼓风机产生的反作用是这家星球车的唯一动力来源，之后，它就会借着动能飞到天空中，灵活的翅膀总是带有节奏的上下扇动，借着空气压力在空中翱翔。

不过，陈秋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打开鼓风机。这并非是因为害怕鼓风机的电量不足，而是因为屹立了20个世纪之久的朝廷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来自检察院的威胁，他们下令，任何具有威胁性的设备每使用一次，都要在帝国计算机那里登记，而帝国计算机将会分出亿万算力中的渺小算力，调动监视器、分析已有情报。这总是令陈秋感到厌恶，因为他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尽管其本意是好的。他在冥冥中对周围的光膜进行呼唤，旁边的墙壁显出了一面窗户。还凝望着那些起伏不定的沙尘，以及高高耸立的砂岩。他从来不感觉这里荒凉，而是只有一种淡淡的熟悉感。他是帝国1949年来到这里，行使着自己的权。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曲线优美的躯体，75年的岁月仿佛一把锋利的刀，但那只会给那些生物躯体留下痕迹。他的人工躯体仍然崭新，就像刚刚出了制造厂那样。

星球车的人工智能发掘前面有一座耸立的高峰，于是操控着车翼进行变化。身在内部的陈秋只感到重心朝着他的腿部去压。他瞅了瞅后方，与他的这身人工躯体同样崭新的鼓风机在阳光下闪烁。他厌恶它，却又不得不使用。他想，朝廷对检察院的看管简直太严了。但没办法。

纵横宇宙的星际帝国是在2000多年前建立起来的，那时的人类只掌管着200多个恒星系，其领地范围只相当于中等星系的五亿分之一。当时，全人类还处于割据时代，那些领主都不想交出自己的军权。在不得已下，想要实现人类统一化的全领主的领主只能拾起了古代最古老的制度——封建制度。他带领自己的人成为了刚刚建立的人类帝国的朝廷，而那些领主则是成为了刚刚出现的检察院的成员，至于检察院的意义，明面上是要保证朝廷的不腐败性。也就是在那时，星际帝国第一任皇帝鲁赛德·比尔斯克正式宣布，将人类纪元法改为帝国纪元法。帝国初期，经过朝廷与检察院的多次磋商，才诞生了如今雄厚实力的第三方——联合会议。它所代表的是整个星际帝国的基本国民利益，因而也被称作“国民政府”。这三方势力在全宇宙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勉强维持着整个星际帝国的运转。

想到这里，陈秋感到一阵格外的荒谬。古人有谁能料到，在不久的将来，人类竟然会重拾起早已被丢进社会制度垃圾桶里的封建制度呢？不过，所谓的帝国封建制度，只不过是为了保证朝廷的存在而已，科学与技术仍然在发展。但是在近300年间，似乎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停滞期，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生过突破。

他又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盈，仿佛一只蜻蜓。他看到滑翔者的星球车正在缓缓降低，与地面的距离缩到了50米。瞅见不远处有一个与周围荒凉气氛格格不入的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半球状，在阳光的照射下，其边缘五彩斑斓，单从一面来看，仿佛是一道优美而绚丽的彩虹。他知道，那是电磁相互排斥场。

电磁相互排斥场的心脏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棺材是黑色长方体，里面放着体积不大却密度（质量）极高的携带有反电荷的电子简并物质，还有一个磁悬浮装置。根据场理论，电磁力量犹如一只无形的上帝之手摆弄着电子简并物质，以平常的频率震动着。像磁铁那样，电子简并物质也会在周围布设一个电磁场，但是与磁铁所布设的吸引场不同，任何由携带着正电荷的电子所组成的物体，在接近能量场时会受到排斥力，距离场源越进所受的力就越大，除非超过了该能量场的最内圈（还是能量最高的地方），负责任何外来力量只能使其获得一个加速度，并不能通过惯性来改变物体的结构。这种神奇的能量场让陈秋不由自主想起了一段话：

排斥场其实更应该叫转化场，它可以将不够超级强大的外来力量转化为重力，即均匀作用到物体的每一个原子系统上的力量。事实证明，根本不需要到达亚原子层次，单单只来到原子，物体在获得力量时就不足以变形了，它的内部结构仍然如此，基本粒子的排列方式也仍然如此。

——《帝国档案：防御性武器-电磁相互排斥能场》

鼓风机被人工智能启动了。他透过光膜显示的窗户看到，圆锥体的尖端闪着光芒。行星车后方的那些沙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它们被整个掀了起来，且被连成一片。陈秋粗略估计，这片被掀起来的沙尘，至少向后方延绵了三五百米左右。这些在空中移动的沙尘都开始有弧度的向内卷曲，形成了一道与那排市场边缘的彩虹同样优美的曲线。卷曲的沙尘逐渐凝成了一个浓密的圆柱形沙堆，但是却诡异的浮在空中，仿佛它的身体之下安装了隐形悬浮装置。行星车获得了来自反作用的力量，陈秋感到身后的墙壁深埋了几根牢固的铁链将自己团团圈住，并且猛的一拉，把他的身体拽到了后墙上面。陈秋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那股力量又变成了恶心人的禁锢。

经过此次加速后，星球车的速度步入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境地：秒速90公里。那个排斥场看起来越来越大了，到最后陈秋可以估计，半球状能量场的直径至少也有一千米。被半圆球泡泡似的排斥场所笼罩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放在遥远的古代相当于一座中等城市，占地面积可达十万平方千米。但是放在现代，只能算得上小型行星级城市。陈秋所知道的宇宙中最大的宫殿是一座星系级宫殿，宫殿的主人是帝国第二任皇帝伊藤美，一个女性皇帝（帝国皇帝的传承制度是依靠朝廷、检察院、联合会议互相合作最后进行推举，不考虑长相、思维年龄、血脉等，只考虑其执政才能）。这仍然是一位英明的朝廷君主，执政长达927年无人弹劾，最终在帝国1777年不幸因为思维过度衰亡而死。即使她在执政期间斥巨资购买了帝国中最为出色的施工队，也建造了近乎一个世纪才完毕。他并不知道那座宫殿的具体信息，其实他可以通过人工躯体的辅助智能从帝国信息库中提取些相关信息，投影到他的视网膜上，可他懒得这样干，他的精力已经被耗空了。依靠脑中残余的记忆，他想起来那座宫殿最长可横跨一万光年。

星球车两旁的机翼开始翻转，使得周围的空气阻力充分的作用在星球车的表面，就连地面的摩擦力也在疯狂使劲。随着距离的缩短，星球车已经临近了宫殿，现在只能看到一座高大的黑色墙壁，黑黢黢的外表仿佛深渊般令人着迷。看着笨拙的大门在机械的运转下缓缓打开，然后陈秋依托着轻盈的人工躯体直直跳了下去，敏锐地落在了沙丘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依靠行星车上的人工智能去做了。那个令陈秋所讨厌的鼓风机再一次开始运转，他感到一阵强风席卷了自己的身体，沙尘微微拂过了皮肤。蜻蜓般轻盈的行星车在沙地上跳跃，转眼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堆飞舞着的沙雾，一派荒凉。

供电的人工智能察觉到了陈秋的到来，为迎接它的主人而关闭了排斥场。陈秋径直向墙壁那边走去，宛如受到了岁月的影响，墙壁上显现出了一条条裂缝，却格外整齐，构成了两个同样面积的长方形，互相紧贴的严丝合缝。随后，高达90米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鱼底部沙地的相互摩擦你的地面在发出一种沉闷的声音，好似漫漫时光不甘的怒吼。陈秋想起了《帝国档案》作者艾斯·特雷达，他在其中一卷【攻击性武器】职中的最后部分曾讲到：“在帝国的超级科技面前，时光是多么的脆弱无力啊！宛若一只可以随便捏死的蝼蚁！”

事实证明了他的观点。人类有太多太多的方法可以扭曲时间，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无疑则是亚光速前行。

深渊般的黑黢黢墙壁外表随着大门的向内打开也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祥和的花园。花园中没有湿润的松土，只有燥热的沙土。那些经过人工培育而具备良好基因的花朵正在努力生长着。可以发现，每一个花圃的中心都会有一片很小的空地，那是一个标志牌似的装置，正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得花朵脚下的沙土变得柔软而充满水分。陈秋走上前后微微侧身，伸出机械臂轻柔地抚摸着花朵，似乎是在安慰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这里环境恶劣，能长成这样也实在不容易。更何况，这些花朵都发出了诱人的清香，拥有着柔美的姿态，像是一位阿娜多姿的少女，有种青春和阳光的感觉。

它们是鼓风机的反义词。陈秋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可笑，又感到幸福在空气中荡漾，像是春雨降临在花丛之上。

但是，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安然的宁静，也打破了陈秋持续90多年对生活的美好幻想。他站起身循着声音向后望去，是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女人。她径直跑到陈秋的面前，停下后劳累地弯下腰，将双手搭在膝盖上，而且还不停的喘气。最令陈秋担忧的是女人双眼中流露出的淡淡忧伤和不舍之情，来自沙漠的那种熟悉之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陈秋丰富的想象力把自己的神智置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几秒后，他那蓬勃的想象力终究是战胜了对未来的担忧与恐惧。他颤颤巍巍的问：“发生了什么？”

女人喘息着说：“皇帝下了圣旨！没错，就是当今的帝国第三任皇帝！万恶的阿兹多·霍普拉斯！”

陈秋用着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洞察力察觉到了一个词：“万恶的。”这三个字仿佛三道闪电径直朝着他的头上劈来，恐惧和担忧的情绪像野草般疯狂增长，插满了陈秋的心田，好奇心被逼入到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小角落，陈秋再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他感到自己像个懦夫一样沉寂下去，却什么都不能做。那一瞬间，陈秋知道了扭曲时间的第二种方法，同样简单粗暴，但也许需要牺牲一个人的一生作为代价。

陈秋这样悲观和消极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自从第二任皇帝搬出来了一系列可怕的政策以后，朝廷与联合会议就在暗中开始互相勾结（也许这样形容不太合适，但是检察院的贵族们都喜欢这样形容），共同打压原本有着雄厚实力的检察院势力。许多贵族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撤销了位置，甚至还因为一系列罪名而判处死刑。至于那位贵族原本所拥有的一切，则由朝廷和联合会议共同享用。这样的情况横跨了两个多世纪，数以千计的低级贵族都因此而丢了职位和受了难。检察院在私下将其称之为“世纪之祸”。

毫无疑问，陈秋悲观地想，“世纪之祸”在今天不幸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他开始准备洗耳恭听，聆听皇帝的指示，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女人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大但内容极其震撼。在这个时代，本应该用电磁波作为人与人之间相互交流的媒介，但是大部分人都不厌恶声音，剩余的少部分人称其为“守旧派”，这三个字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讽刺和讥笑的意味。

“经过朝廷与检察院和联合会议的多次磋商，以及针对目前局势所做出的分析，皇帝认为，鉴于星系将军陈秋以及家族在近代表现出色，并且行为恪守道德，所以帝国正式给予其家族扩疆特权！”

陈秋听后顿时面如死灰，如临大敌一样感到腿软。恐惧和绝望紧紧的攫住了他的心，面前五彩斑斓的世界，我在忽然间变得昏暗无比，光线无力的勉强勾画着周围的图像，深渊般的墙壁有着太空般的冷酷与无情，就连远处起伏的沙丘似乎都也在昭示着他曲折的命运。忽然，沙丘的曲折到了头，沙丘不存在了。美好的未来不存在了。

所谓的“扩疆”特权，其实可谓是宇宙中最令人作呕的虚伪特权。在帝国的种种潜规则中，该特权其实是特权拥有者必须无时无刻所行使的特权，即一份本不该拥有的义务。况且，“扩疆”何其困难！所要征服的都是帝国领土之外的那些星系，死寂的黑暗中可能还藏匿着什么恐怖的威胁。而且，“扩疆”其人所征服的一切，总收益之中将有至少50%被帝国三方势力瓜分，剩余的50%也会在十年内尽数丧失，“扩疆”者所拥有的只是那渺小的行政权，还得要在帝国计算机那里进行申请。但是，陈秋绝对比帝国的所有人更憎恶这一份特权，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样东西：

环星发电机。

陈秋用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打量着天空，隐约之间似乎有一条横跨太空的纽带，从东边一直延绵到西边，其颜色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在太阳光的干扰下更是难以显现。环星发电机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利用引力弹弓效应让物体在行星引力场中借得动能，再通过光热转换器变为电量。2000年间，帝国设置了数以万兆计的环星发电机，产生的电量总额强大无比。因此，排斥场发生器不再变得那样珍贵，相关装置可以在帝国市场上用极低的价钱买下来。

但是，环星发电机对于行星的生态环境却有很大的恶劣影响。当人工智能到达巅峰，人类科技发展速度迅猛的时候，早已经有人发现了环保问题的严重，但是朝廷并不重视。因为，现在是宇宙时代，人类统治了难以计数的星系，没有人去管那渺小行星上可怜的生态系统。他还隐约记得，三个世纪前，这颗行星还被誉为“丛林之星”。但随着施工器，在行星卫星区域那里建设了一条行星发电厂后，大片大片的雨林被迫消失，每天就有上百万种生物在这里灭绝。直到现在，沙漠包裹了整颗行星，星球失去了绿色和淡蓝色的纱衣。

他直视着上方，与万丈光芒的太阳直接对视，双眼迸射出征服一切的力量。在极端的消极与绝望中，他对自己说，自己距离思维衰亡还有300年左右的时间。

没错，他说，我还有300年的时间。我还有数以万计的明天，明天会解决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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