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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读书的日子是初三上半学期期末,王老师也安排了几个班干部来找她去上课,她都躲着不见。
她就把屋后的空地弄成了一个菜园。准确地辩认出各类蔬菜瓜果的秧苗,何时栽种,何时插杖、何时打枝,打底肥。按说明书兑好农药的配比,叫出几种疾病、害虫的名字。
她种的菜都水灵灵的,正如对自己的期望那样。
她绝对不会屈服于孃孃,为了2万块钱的彩礼钱,初三毕业嫁给村里那个50多岁的光棍老头,那老头都跑来看过她几次了。
提防着,跟着人多的地方,回家就再出门,那老头跑过来盯着自己看,满脸皱褶仿佛永远洗不干净。
她对考中专失去了信心,因为小丽的事万念俱灰,但不能嫁给那老头。
向命运低头,只是认命的命运中不能让孃孃看出她有想跑的念头。
“人家那个老大哥说已经存了一万五,就只差五千了。家里有这两万的彩礼钱,你哥吴建也能娶上媳妇了!”春节那几天孃孃打量着吴凤开始丰满是身体,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她也对着孃孃笑,没有任何抵触的情绪。
“这就对了嘛,女人都要嫁人,嫁人的对方拿得出彩礼钱,有彩礼钱,才能风风光光嫁人!”她对着孃孃点头认可。
不去读书,她更有时间照顾她的菜,更了解它们的脾性。
她把所有的悲和苦都荡漾出笑脸。在菜地里,一个人微笑着跟蔬菜说着话,她抚摸着它们。健康的亮皮肤,结实饱满的臀和大腿,弯曲的力道和弹性,都压进那水嫩而丰美的蔬菜瓜果里。
她种的菜提着竹篮到集市上去卖。秤杆翘得漂亮,口算价钱迅速而准确。她早已注定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那双清澈的眼睛,笑容满面的脸庞里就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小学的时候就想走路去南阳打工,离开这里。她似乎看清了自己清澈如水的命运,那种深藏背后的悲伤。
贫穷,卑微的地位,农村中学英语不好考不上中专。初三毕业,不跑,只能嫁给老头。
她数着卖菜又多出来的五块钱,抬头朝村里通向山外的那条公路张望……那里出去,出去……有当时她心目中最大的城市--南阳。
寒假和初三下半学期补课、开学,她一直都没有去上课,或者旷课已经被学校开除了吧!她暗自想。
一直到班上同学小华急匆匆找到她。
那是开春前的倒春寒,天色还是微微亮,她就朝村里那片野塘子藕池去挖藕。
野塘子处,她的脚步惊飞细腿长嘴的鸟,一只,或是几只,忽地从她身边蹿出,飞向塘中央。一搅动,浓腥的池塘水气味扑面而来。
枯干的荷叶低头浸入水中,与水相融,水色微微地昏绿。这样的野塘子,除了风,只有她。
把塘水放出去,她穿着水衣走进池塘里,开始在泥沼里挥动锹,把干枯的荷叶铲断。挖藕是一项很重的体力活,村男人都不愿意干,她就在塘子里挖藕,这么早,这么冷的天,她把破烂的的棉衣,鞋袜都放在岸边,新翻出的淤泥发出阵阵腐臭。她一直低着头,挥着锹。挖出了一截藕,可以拿到集市上卖一个好价钱。
离她们这样一届初三毕业也已经不远了,学业已经远离她,她必须存钱,在同学毕业前夕,自己找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离!
所以,对于小华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直到听到他的叫唤。
但她随即低着头,装作听没听见没看见,装聋作哑,想让小华无趣,自行离开即可。
不料,小华却意志坚定站在池塘岸边,告诉了她一个不亚于惊天爆炸大新闻的事。
“吴凤,机缘巧合,学校来了一个大城市支教的老师,叫黄琴,黄老师。她从上海来到我们牛场中学支教,而且是教英语。
黄老师来了以后,她标准的吐字发音,生动有趣的讲解,加之她十分细心,对每一个同学都十分关心。说话亲切,立即使我们耳目一新。她给我们补习音标五部成音法,说有基础的初三同学五天完全可以进入英语的世界,也让我们现在对英语的兴趣倍增。
可惜呀,学习最厉害,英语‘背功’最厉害的你不在学校,我们都达不到黄老师的要求。她虽然信心满满鼓励我们,但也掩饰不了她对我们都初三了,英语基础之差的失望。班主任王老师和同学们都说你在就好了,或许你还能跟上黄老师的英语课节奏。
黄老师已经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她带小班,也在学校上公开课,其它老师和学生挤爆了她的教室。她还告诉我们一个学习英语的重要方法,培训语境。”
小华的话不由得让她竖起了耳朵,听起来好像牛场中学来了一个真正教得好的英语老师,学校就改变了模样。
“什么‘背功’,我都是做无用功,吐着不标准的发音硬背着语法单词,背得舌头都生疮,嘴皮发泡,英语成绩还是上不去,只会让你说的黄老师笑话差不多!”话虽这样说,她却已经动了心。
“你傻呀,谁笑话你,王老师一直念着你,他还叫我们几个知道小丽事件的人必须守口如瓶,谁也不能说出小丽那事是你告发的,不能说出去,张校长发的命令,学校保护你呢!包括现在,也是王老师叫我无论如何找到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马上跟我回学校,赶紧把你的英语补起来,我们这届初三应届毕业生能考取中专的,就看你了……”
她的眼泪突然扑朔扑朔涌出,问到:“小丽呢?”
“转学了,天天在新中学走廊抽烟,和混混耍朋友,听说她父母把她吊起来打,也无济于事。她已经变了,自甘堕落,和蛊惑妹差不多了!”
“是不是我那次的告发害了她?”她把头埋进池塘冰冷的水里,头发氤氲出沁人的寒气。
“她是自己害自己,就像被镇上的混混轮,也是自愿,自甘堕落。再说,你还想解救人家,你现在这模样连你自己都解救不了,再不抓住支教英语黄老师这最后的机会,或许你的命比小丽还惨……”
考上中专,是广大寒门学长出人头地的第一块奶酪。小华不是吹牛,有这么强的英语支教黄老师的到来,如果她不抓住这个最后的学习机会,最后再冲一冲考中专。她就算逃离这乡村,也逃离不了那凄惨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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